問題的本質
前陣子 Uniqlo 和 Needles 聯名的消息在網路上引發熱議，有部分網友對這樣的合作感到失望，發表如「愛牌 -1」、「可以棄坑，變公廁」等看法，也有人覺得這次合作更像一面「照妖鏡」，映照出時尚背後的優越心理。
其實，不只是時尚，其他領域如音樂、電影、動漫和藝術等，都有類似的現象。
我們永遠都能看到，某些聲稱自己熱愛某一事物的人，只要在那件事物進入大眾視野後，就會頓時失去興趣。
由此可知，他們真正熱愛的並不是那件事物本身，而是那件事物帶給他們的優越與虛榮。
畢竟，如果一個人真心喜愛某樣事物，那不管有多少人喜歡、討厭或不理解這項事物，他都還是會一樣喜愛，不會因此受到任何影響。
由於這個概念並不難理解，所以我想更進一步挖掘，探討催生這種現象背後的緣由：匱乏心態。
匱乏 vs. 富足
匱乏心態的人把這個世界視為一場巨大的零和遊戲，贏家就只有一個，自身的成功必須建立在他人的失敗上。
不可否認，某些時候他們確實是對的，例如賭博、體育競賽。
但是，在多數時刻，世界並不是這樣運作的，我們總能看到雙贏、甚至三贏的局面。
以時尚為例，當品牌設計出兼具美感和品質的服裝時，就能滿足消費者需求，並為自己帶來收益，這是雙贏。
而當媒體將這個品牌推廣給更多人認識時，就能為媒體、品牌和消費者都帶來好處，這就是三贏。
如果我們再把布料製造商、成衣工廠、選品店、型錄拍攝團隊、社群平台、物流公司等，整個產業鏈所有參與者都算進來，那會有多少人可以一起贏？
這種以共贏視角看待世界的態度，就是「富足心態」。
簡單來說，匱乏心態是「你有我就沒有」，而富足心態則是「我們都能一起擁有」。
回到我們一開始的討論，匱乏心態的人之所以會輕易退坑，是因為他們認為，「一旦大眾有了，那我就沒有了，我的獨特性會因此被稀釋，既然如此，我就沒有理由再繼續追求這個無法讓我變得獨特的東西」。
或是還有另一種可能，也就是當事人確實夠喜歡那個東西，以致於不願輕易退坑，這時他會想，「雖然我和大眾都喜歡一樣的東西，但沒關係，我懂的比他們多，我的等級還是跟他們不一樣。」
不過很可惜，這依然是匱乏心態，因為他還是陷入了「我有你沒有的東西，所以我贏你輸」的競爭思維。
相反的，富足心態的人會這樣想，「太好了，這東西終於被更多人看見了，創作者終於得到他應有的回報了，真替他開心！而且一想到有更多人可以體會這件作品帶來的美好，就覺得真是太棒了！」
「對了，既然我對這件作品的理解好像比一般人多，那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，好讓大家都能像我一樣，更深刻了解它真正的價值？」
換句話說，匱乏心態關注的是「自身的損失」，而富足心態關注的是「他人的收穫」。
不難發現，匱乏心態會蒙蔽人的雙眼，使人聚焦在與他人比較，而無法全心享受事物本身的美好；但富足心態不同，它不只能讓人享受事物本身的美好，更能讓人感受分享的快樂。
功利主義的回答
或許有人會覺得上述論點太過雞湯，那也沒關係，我們可以試著從功利主義的角度切入，來思考這件事。
試著想像一下，假設我們都抱持匱乏心態，都希望這個好東西不要被大眾發現，那會發生什麼事？
答案是，有很高的機率，創作者會在未來的某一刻，為了生活而低頭，從此消失在市場上，因為很現實的，如果想長久經營某樣事物，光有熱情往往不夠，資金終究不可或缺。
更不用說，一個人長期得不到市場肯定，熱忱與自信多少也會被消磨，甚至可能就此陷入抑鬱，進而導致最糟的結果，例如梵谷。
由此我們便能得知，抱持匱乏心態註定帶來痛苦，因為若作品「不幸」獲得大眾認可，他們就無法滿足「我有你沒有」、「我懂你不懂」的優越感。
反之，若作品「有幸」得不到大眾認可，他們最終也會失去能填補自身虛榮的事物。
有趣的是，不管最後結果如何，他們都有理由責怪大眾，像是「都是大眾害我無法變得獨特」，或是「都是大眾眼光太差，才會讓創作者撐不下去，害我沒有新作品可以欣賞」。
很有意思吧？
那麼，假如我們都抱持富足心態，都希望這個好東西能被大眾看見的話，情況又會如何呢？
這時，市場會進入正向循環：創作者得到曝光與經濟支持、創作者將資源再投入創作、消費者持續獲得他想要的體驗、消費者繼續推廣、友善風氣吸引更多創作者加入、消費者得到更多更好的體驗⋯⋯
還有什麼比這更棒的事？
富足心態 vs. 獨特性
最後，我想特別補充「獨特性」這件事。
單純希望自己跟別人不一樣，並不是匱乏心態，而是人性基本的需求，這非常合乎情理，而且和富足心態也不衝突。
讓我們複習一下兩者的區別：
匱乏心態：我想贏，但你贏我就沒辦法贏。
富足心態：我想贏，而且我們可以一起贏。
所以把獨特性套用到兩者身上的話就是：
匱乏心態：我想變得獨特，但你跟我一樣，我就沒辦法獨特。
富足心態：我想變得獨特，即使你跟我一樣，我們還是可以一起獨特。
後者聽起來很矛盾對吧？但事實上它完全成立。
舉例來說，就算我們和大眾都穿 Uniqlo，但我們也還是能穿出只屬於自己的味道；就算我們和大眾都看《魔戒》，但我們也還是能品出只屬於自己的見解。
假如我們不會因為自己和大眾都穿衣服、看電影，就覺得自己不獨特，只因我們的選擇不同，那基於相同的邏輯，我們也不該因為自己和大眾都穿同個品牌、看同部作品，就覺得自己不獨特，因為我們的觀點不同。
我們必須記得，我們每個人「本來」就是獨一無二的，不會僅因自己和大眾都喜歡某事物，就淡化了自身的獨特性，我們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特別。
反過來說，如果真的僅因自己和大眾都喜歡某事物，就失去自身獨特性的話，那問題就不是出在大眾身上，而是當事人本身缺乏深度。
換言之，「真正決定自身獨特性的並不是外在事物，而是自己」。
只要我們足夠充實，那不管喜歡的事物是否受到大眾追捧，都無法動搖我們的獨特性，因為我們始終都有自己獨到的詮釋。
所以，「富足心態」和「獨特性」完全可以兼得，而這種思考本身也是富足心態的實踐。
結語
總結來說，不論是從品格的角度還是功利的角度，富足心態都會是最好的選擇，而且個體獨特性也不會因此消解。
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違反直覺，但很多時候，當我們給予時，不只不會失去，反而還會得到，得到分享的快樂、得到健康的市場——或是可以這麼說，得到美好的內在與外在世界。
我們從不是因為「先擁有，才給予」，而是「先給予，才擁有」，這才是富足的秘密。
也許我們可以從今天開始，就把自己珍藏已久的寶藏分享出去，一首歌、一本書、一部電影——從那刻起，我們就是最富足的人。
Love
P.S.
謝謝那些願意分享我內容的朋友，你們富足的心靈溫暖了我，也照亮了世界。